这几天,即将迎来今年的国际妇女节,央视大剧《六姊妹》也收官了。在当代影视创作的坐标系中,《六姊妹》呈现出矛盾而复杂的艺术面貌。这部聚焦皖北何家六姐妹命运变迁的年代剧,既在类型化生产框架内探索创新可能,又深陷传统叙事惯性与现代审美需求的撕扯。其得失之间,恰折射出中国年代剧创作的时代困境。
创作突围的三大支点。剧集最显著的突破在于重构了年代剧的情感共振系统。通过“缝纫机叙事学”的创造性运用,将家庭史诗转化为可触摸的情感符号:深夜缝补校服的针脚与灯光特写,既延续了《父母爱情》的生活流传统,又以视听语言创新实现代际情感解码。在代际对话机制建构中,通过檀木匣子里粮票与智能手机的时空对话,形成历史与当下的精神通道。
社会镜像的投射维度拓展,则体现创作者对现实主义传统的深化。剧中四妹的“铁饭碗”抉择场景,以长达3分钟的长镜头呈现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的微观褶皱,这种将改革阵痛具象化为生活褶皱的处理方式,相较于《大江大河》的宏大叙事更具人性温度。三姐创业图谱中层层叠染的记账本,构建出女性经济独立的可视化历程。
传播策略的革新成为破圈关键。制作方将“老物件H5”与“粮票换算器”转化为数字时代的记忆载体,使35岁以上观众观看时长提升42%的数据背后,是历史情境的沉浸式重构。而对Z世代街舞二创的包容开放姿态让它成为近三年来酷云实时收视唯一破5的年代剧。
创作妥协的三重困境。剧集在人物塑造层面仍困于工业化生产窠臼。六姐妹的性格模板虽暗合大众认知惯性,却难逃“大姐持重/二姐文艺”的刻板陷阱。对代际关系的处理显得扁平化,奚美娟饰演的祖母始终未能突破“旧庙菩萨”式的符号设定,安全区创作思维暴露出对深层代际冲突的规避。
在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的平衡中,剧集呈现出明显的祛魅倾向。唐山大地震沦为背景板的处理,暴露了创作者串联个人命运与历史洪流的乏力。剧中对知青下乡等重大事件的运用,仍停留在景观化呈现层面。苦难美学的失效更为致命,饥饿场景的“无痛感”演绎,使得剧集与《白鹿原》中“吃土”的震撼力相去甚远。
表演美学的时代错位成为显性硬伤。梅婷等演员的年龄争议,本质是服化道真实性与表演真实性的割裂。当年轻演员未能习得过去年代特有的语言节奏与肢体密码时,再精致的布景也难掩表演体系的悬浮。这种错位在张建国等角色的塑造中尤为明显,非黑即白的人物设定,暴露出主旋律创作与人性书写的深层博弈。
破局启示与类型反思。《六姊妹》的得失图谱,为年代剧创作提供了珍贵镜鉴。剧中街舞编排改革开放大事记的大胆尝试,揭示出历史书写的轻盈化可能;而何家老宅拆迁支线对城市化阵痛的映照,则展现出微观叙事的独特力量。这些创新足以证明在保留历史真实基底的前提下,通过年轻化表达可实现代际审美缝合。
该剧的妥协同样具有警示价值。当创作团队用“吵而不破”的饺子宴化解下岗危机时,暴露出对现实矛盾的美化惯性;而生育焦虑的单薄框架,则显示出女性叙事升维的迫切性。年代剧若想真正突破“怀旧滤镜”的免疫力,需在《山河故人》式的现代视角重构与《棋魂》式的跨媒介活化间,找到属于中国语境的平衡点。
在流媒体重塑观看习惯的当下,《六姊妹》既证明了优质内容的市场穿透力,也暴露出传统创作范式与新时代受众的审美错位。其价值不在于提供完美答案,而在于展现年代剧在守正与创新间的艰难探索——这种戴着镣铐的舞蹈,或许正是中国影视工业化进程的必经之痛。(关 羽)
【责任编辑 郭星】